2013年6月15日 星期六

(轉載)普嘉:現實越“求同” 網絡越“存異”

取自天涯博客  http://bbs.tianya.cn/post-news-280700-1.shtml#1


文/普嘉 (春城晚报评论部资深评论员/中國


  微博上,看見有人“盲目”誇獎德國,在華的德國人雷克都會感覺很奇怪:為什麼總喜歡誇外國?為什 麼喜歡拿國外“照鏡子”?討論問題難道不能就事論事?雷克看不懂中國的微博情緒。他在微博上這樣“抱怨”:“我說中國還有些不完美,就被罵個‘臭老外’。 我說中國發展的方向是對的,就被罵個‘洋五毛’。說德國好,被罵。說德國不好,也被罵。最悲劇的是,我說在家裡換了個燈泡而已,被罵個‘沒內涵的傻 瓜’。”(6月13日《中國青年報》)

  徒步走過大半個中國的德國人雷克看不懂中國的微博情緒,無論他在微博上說中國好還是不好都會 挨罵。不過,他應該明白,很多中國人網上和網下表現得截然不同,在微博上人們說話很放肆的人,現實生活中很可能是小心謹慎的。他說中國有些不完美或說中國 發展的方向是對的,在網上會遭致罵聲,而現實中他說同樣的話更多會得到認同。

  西方人崇尚個性、標新立異,而現實中的中國人的很多行為 和觀念中都會從眾,比較典型的從眾行為如人雲亦雲、趕時髦,極端的是滿載水果的大貨車在公路上側翻,會有很多路人聚眾哄搶本不屬於他們的東西,此刻,很少 有人會冷靜想想這樣做到底對不對。這樣的從眾心裡和行為主要源於兩方面:其一,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標准答案是中國教育中非常有特色的部分。老師在批改作 業和試卷時都是以手中的標准答案作為標尺, 與標准答案一致的就是正確的,否則就是錯誤的,從不考慮與標准答案不一致的回答是否有其合理性。

      天長日久,學生只在乎自己的回答是否與標准答案相一致。其 二,從古到今的服從的教養觀,中國人聽長輩的話、聽領導的話。如果不服從,就是大逆不道。中國家長表揚孩子時經常用的一個詞就是“聽話”。在這種標准的衡 量下,中國的好孩子越來越多,而有獨到見解有創造性的孩子卻越來越少。在中國人舉行的會議中很少聽到不同意見,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對領導的提議表示贊同。但 這並不意味著領導的提議無懈可擊, 大多數情況下這只是源於人們對領導的趨同。再加上“槍打出頭鳥”等古訓的提醒, 人們便更傾向於保留自己的意見,尊重和支持領導或是其他權威人士的觀點。

  網絡則不同,微博世界裡沒有“標准答案”也沒有“權威”,討 論氛圍也更為寬松和平等,哪怕是德高望重的知識分子說出的話,也大可不必聽信與服從,相反,你可以質疑權威,罵得精彩還很可能獲得蹙擁者喝彩。網絡就是這 樣一個“存異”的輿論場。盡管有的人不喜歡方舟子,也樂見他去打假挑刺,圖個熱鬧。有的人就算網上罵德國人雷克是“臭老外”、“洋五毛”,心裡也許暗暗贊 成他的說法。要是現實中見了雷克,難說還會上去找他簽名,稱自己是粉絲。

  雷克可能搞不懂,怎麼有的人性格那麼分裂。網上戾氣很大的 人,轉眼間成了現實中的謙謙君子。很多人現實中被各種版本的標准答案,被各式各樣的權威壓得喘不過氣來,就到網上來發泄。真實世界越壓抑的人,平時得不到 傾訴,到了網上就吐槽抱怨,為了反對而反對,氣消了又回歸現實中那個抹殺個性、隱藏自我的求同從眾者。


2013年6月10日 星期一

(轉錄)吳明益 【雨後】:評陳文茜“放生”之說。

吳明益

【雨後】

吳明益臉書所採用的附圖


幾日霪雨,覺得整座學校都浮了起來,眼看就要漂走了。黃昏雨停,雨雲出現兩個層次,一個停在大約兩百公尺左右的山腰,另一層則是約在三千公尺的高度。如此一來,山就在虛無縹緲間了。

信步走到餐廳胡亂吃個炒飯,心裡一直思考著日前陳文茜所寫的〈在放生的旅途中〉。文章中寫到她與丁乃竺、姚仁喜等人跟隨宗教團體,到某處「可以放生」的水庫放了一萬四千斤的魚,於是身心總算獲得安頓的事。

這篇文章我以為值得注意的一點倒不是「放生」這件事的對錯,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部分宗教架構起來的價值體系,本就是以人為中心的。因此它也很容易架構起人「放過」其他生物,就是某種德業這樣的思維。而這樣的思維一旦信仰了,是極難撼動的。另一方面,「放生」其實是擾亂生態、甚且可能是「放死」的論述,也已多有科學闡釋,在另一批人的思維中建立起來了。

關鍵在於,兩者為什麼無法對話,或科學家的論述為什麼無法說服宗教信仰者呢?


我認為值得注意的是某個點的態度。陳文茜並不知道自己放的是哪一種魚,似乎也不想弄清楚的樣子。這篇文章最多的字數在寫自己,寫魚的時候僅有一行,那就是「有的長如手臂、有的短如常見之魚」。不想弄清楚自己所「放生」的是哪種魚的人們,當然可能會誤把放下水庫後跳躍的魚群視為「歡樂」,而不會想到牠們也可能是水質適應不良,或是溫度落差太大時,承受到了巨大的「痛苦」。對陳文茜而言,寫文章時提到姚仁喜、丁乃竺,似乎遠比提到她所「放生」的這一萬四千斤魚是哪些魚種重要得多。

吳明益
如果我的這點推理沒錯,一個不在意所見生物是「哪一種」的人,卻拍攝了一部據稱要推動臺灣環境革命的《正負二度C》,也難怪裡頭內容空洞,充滿口號式的訊息了。這是因為陳文茜的價值體系不真的是建立在她宣稱的「理性」之上,而是比非理性更可怕的「偽理性」之上。

反國光石化期間,多次有學者提及是否要邀請陳文茜「站在同一邊」,但在此方猶豫之間,奇妙的是,一向蒐集資訊快速的節目製作小組,卻也遲遲沒有針對這個近十年來最重大的環境議題表示看法。過去我在看陳文茜主持的節目時,一面在「文茜財經週報」盛讚破壞生態的資本家,隨即又在「文茜世界週報」對地球暖化感到憂心,這樣的矛盾訊息,使得我個人將她定位為「麥克風式的媒體人」,是傳遞訊息的載具。就這點來看,她的聰明是在於掌握議題的敏銳度,卻不是在思考議題的深度上。我當然也不會因為這樣的一篇「放生」的文章就認為陳文茜是愚騃的,否定她的成就,只是這真的是一個很值得自我警惕的材料。

我們走在大學校園裡頭了,以為自己是大學教授,知識份子,但顯而易見「醫生、工程師、財經專家、文學專家」都只是專業人員,而非「知識份子」。知識份子不該只是捧著自己專精的學門而已,他還得有追根究柢,遇事不懼權勢的反骨精神。

比方說,一個知識份子因信仰宗教而參與「放生」了,他得在「放生」之前,問一下現場有沒有魚類專家,「我們放的哪一種魚啊?能不能放在水庫裡呢?今天的水溫適不適合?」魚類專家在回答這樣的問題後,也不能自詡是魚類專家而已,他還得是一個知識份子,於是他轉過頭去再問水庫生態學家:「這種魚雖然能活在水庫裡,但一下子放了一萬四千斤會不會造成生態負荷過重,造成水質的優養化?」水庫生態學家回答了這個問題,發現到自己還是個知識份子,於是轉過頭去問倫理學家:「我們究竟搞這個『放生』,意義在哪裡啊?」

於是倫理學家,拿著水庫生態學家和魚類專家提供的資料,和宗教家辯論了起來,以一個「知識份子」的角色辯論了起來,再決定自己放是不放。至少得做到這樣,那麼這般的「知識份子」,才讓我們多少能放點心不是嗎?

因此,陳文茜小姐的這篇文章並不讓我憤怒,它只是讓我了解到口號的空虛(有人認為她是臺灣最聰明的女人),以及她在這件事上(我僅說在這件事情上),並不算是個知識份子。

陳文茜認為自己放生了,終於得以睡著覺。她卻不知道,這一萬四千斤的魚,讓另外一些人睡不著覺,甚至可能一個小小的生態系因此崩毀。陳文茜認為她原本自己仍像「凡人渾身充滿了悲愴」,而在放生結束後,「落寞與心痛」終於結束了。我並不曉得陳文茜小姐的悲愴何來?也理解凡人必有難以承受的悲愴經驗。但透過購買一批魚,瞎放走牠們到水庫裡來「處理」這樣的悲愴,總讓我這樣的凡人感到悲愴不已。人生的悲愴可以這樣處理嗎?這不只是對被「放死」的生物不尊重,恐怕也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這樣的思考,也讓我的心情在雨後如同一座浮島,漂盪不已。


陳文茜小姐的原文
http://mag.chinatimes.com/mag-cnt.aspx?artid=9926&pag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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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陳文茜文的評論)

2011-9-25 自由時報

請陳文茜護生,而非放生!

◎ 林瑞珠

9月21日自由時報刊登一則「《走私中國畫眉》影響生態違動保法送辦」 的新聞,報導不肖業者引進中國畫眉鳥,因放生或逃出而與本地畫眉鳥交配,成為強勢物種,進而影響台灣畫眉鳥生態。這讓我聯想到這一期《時報周刊》有一篇陳 文茜所寫「在放生的旅途中」一文,以感性的書寫方式,歌頌著「放生」的功德與感動,好似已然治癒她那「公眾的困惑與獨自的悲傷」的病症,實在令人感到不寒 而慄。

這樣一位社會名流尚且如此不解時下放生的真相,真令人擔心她所行文之處,不知會影響多少對放生一知半解的民眾,盲目跟隨放生團體做出不智的舉動,以致「放死」,而讓她的粉絲因無知與而造下集體殺業,那環保團體與動保團體多年來不斷倡議反對盲目放生的運動,豈不枉然。

台灣社會經常出現一件事情兩種極端的現象,例如山林裡有人隨處放生,街頭則常見被民眾棄養的流浪貓犬,這種普遍可見的既棄養,又放生的行為,都是對動物生命權的大大摧殘。但我們的政府卻經常做出更乖張的行動。
9 月19日聯合報還有一則「餵流浪狗 當心受罰!」的新聞,報導台北市流浪狗成群結隊,北市府決定下手掃蕩進行圍捕,同時取締民眾餵食行為,被抓到可能依廢棄物清理法處罰1200元。北市府此 作為不但大開動物福利之倒車,將其他物種當作垃圾班摧殘,也是對人權的一種侵犯,更是對尊重生命、愛護動物的普世價值的一種踐踏。

官方如 此,民間團體亦不遑多讓,以佛教為主的宗教團體,多年來不停的、盲目的購買各種生命物種,不顧其原生棲地或被繁殖、飼養的環境,隨意至山海湖泊放生,來滿 足一己「放生」的虛榮,或想藉此消業障了因果,全然不顧所放出去的小生命因無法適應環境而大量暴斃,或將外來種放入台灣的環境中,進而影響本土物種的生態 系,擾亂了台灣原生物種的基因庫,甚至讓原生種瀕臨滅絕的命運,這些行為完全違逆宗教「護生」的原意,與生態保育多所扞格。

令人擔心的是,在一些好似貴族階級的名人吹噓簇擁之下,放生活動如「興風作浪」一般持續著,不知道還要造下多少無知與蠻橫的罪業,長此以往,台灣生態恐不保矣。

宗 教的放生本來是隨緣而行的護生,如今在台灣卻演變成超大型的放生法會活動,甚至相關行業應運而生,例如專賣「放生鳥」的鳥店,在主辦單位不斷強調感應事 蹟,以及虛構放生「消災延壽、做功德」的功能下,實與中古世紀基督教世界教士公然販售贖罪券的欺騙行為無異,都是宗教人物抓準凡夫俗子不圖反省的心態,妄 想利用金錢來賣斷一己罪惡之貪婪心,而全然扭曲了教義裡頭勸人向善及懺悔之真義。如此兩者皆造惡業,以致宗教精神蕩然無存,實在可悲可憐又可嘆。

而我們的農政一級主管機關農委會卻屢屢表示,放生議題涉及文化傳統,因此即使此舉已經危及生態,仍然只願意宣導呼籲民眾不要任意放生,在政策上無所作為,真是怠職,與北市府取締民眾餵養流浪貓犬一樣,都是倒行逆施。
在 此奉勸陳文茜之輩,切莫拿別的生命來治療妳的自哀自憐,更不要在媒體傳播一己偏差之思,請善用妳公眾人物的影響力,多做護生之事。要知道,放生之後的放死 之業雖由你等行為人承擔,但是破壞生態環境之惡,卻是我們整個社會無法承受之重。(作者為紀錄片工作者、動保及環保工作者)





(陳文茜原文)

中時電子報/ 2011-09-16 /第1752期

文茜語錄/在放生的旅途中


陳文茜

在踏上這段旅程前,我每日得依賴藥物入眠。我是公眾人物,但我仍像凡人渾身充滿了悲愴;我必須表現自己的風範,醫師給我的藥物,是我惟一的依靠。它包含了 加強藥性的安眠藥、兩顆長效睡眠藥、外加一顆幫助我平靜的鎮靜劑。我吞下了所有藥丸,倚賴它們睡眠;但連續幾日,每天都只能睡兩小時。


我想書寫,紙是我一生永恆不變的戀人。它讓我盡情地抒發心中的悲或樂;但紙太白,而我心中的墨太輕;尤其我的人生在公眾的困惑與獨自的悲傷中,不被允許留下後悔的痕跡。

直到那趟旅程。

此文刊出時的附圖
車 子還沒抵達時,乃竺及任祥已沿路發了好幾次簡訊,告知我橋下的法事已完成;今夜,月圓之刻,我們即將啟程 ,放生共一萬四千斤的活魚。車子快抵達終點時,我平生第一回驚訝地看到排得長長一線的車流;這些信仰放生、惜念眾生的人,已悄悄在台灣各地,做了近三十年 的功德。這是一個周末,參與者有年邁七十的法師,有面色祥和互稱師兄師姊的凡人,有帶著女兒參加法會的媽媽。

兩台卡車被布置成偌大的游泳 池,一旁有台機器,不斷地於水中灌著氧氣,確保卡車池中的魚兒可以活著,熬過牠們生命最後一段的煎熬旅程。這段煎熬是個漫長的故事,魚兒們先在某處被撈 起,牠們驚恐地逃竄,卻逃不出捕掠者的水族網。牠們被送到了大販賣場,由於人們弔詭地深信魚活著,才值錢;於是牠們的生命在賣貨者的共同利害下,短暫維持 著。如果魚兒們有知,有靈,牠們多半已知曉這將是生命末了的最後一刻;等待是恐懼,等待是煎熬,等待是死亡。

初秋之日,尚未冷卻的熱氣仍 在天地間遊蕩。滿是腥味的魚市場,好像一場很特別的盛宴,也好像一場無聲無息的超大型告別儀式。九月十日一名光著頭的法師走進來,魚的眼睛分不清這是一個 即將給牠們重生的人,他大概是準備把牠蒸、煎、炸、煮的廚師吧。每一個在魚貨市場交織出入的人,都可能舉起手指,點上牠,然後無可避免的,以不同方式讓牠 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法師大手筆的一揮,買下一萬四千斤的魚兒。然後虔誠地,待牠們如自己的子女般,把牠們從魚貨市場載上了令魚兒們疑惑的卡車泳池。這趟車程,最大的不同,是沿路的法事,一路相隨眾信的隨行祝禱。如果這是葬禮,看起來,像極了一場豪門喪者的出殯。

今 夜沒有狂風,沒有暴雨。車隊在某一個允許放生的水庫吊橋前停下來,壯碩的信徒們走在前頭,站立於陡峭的竹林坡地上,排第四的是台灣最著名的建築師姚仁喜。 一般婦人家們則多數站在平地上,熟練的放生者則跳至卡車上。原本早已備好的探燈,深夜一點,亮了,魚兒從池中跳起。牠們不熟悉這裡發生的一切事物;這裡不 像等待死亡的魚貨市場,這一切的人潮是什麼?

一點時分,剛下完的雨珠從樹上垂直 滴落,沒人顧及自己的衣裳,我髮上的頭飾輕飄著,有若惟一祈福的旗幟。接著一個又一個塑膠袋把有的長如手臂、有的短如常見之魚一一撈起;每位撈起的人,不 到一秒立刻交給卡車下的信眾,我穿著黃色雨衣,每接一袋魚,就跟著念一聲「阿彌陀佛」,然後交給下一位接手,一路傳下,沿途近百人,加起來到站在池邊的放 生者手中,不能超過二分鐘,魚才能活著,放入湖中,完成放生。

有一段時間,我脫離隊伍,走上古老的吊橋。古橋晃著,我低下身來,看著放生 後置入水庫的魚。初起,牠們竄逃似地立即游離岸邊,等牠們意識,這並非一場死亡之旅,而是重生;有些聰明的魚兒,高興地跳出水面;等牠們發現同伴一個一個 接著游入大水,天籟俱寂,只有遠處聲聲傳來的「阿彌陀佛」聲。返回大水的魚兒們,有的會游個大圈,回到原先放生者站立的水池邊,好似道謝,又好似佛說的 「迴向」,然後道別,游出我們的視線。吊橋上的腳步聲,不再讓牠們驚恐,橋邊兩盞路燈,終於如願地照破魚兒們一日又一日如深淵般等待死亡的長夜,還給牠們 奔馳的潮水。

黑暗中,吊橋上,我輕聲哭了起來。我對著魚兒們輕輕吟唱,你們不再是人們餐盤上的奴隸,你們不再是生態食物鏈中的一環;你們是一群深深被祝福,並獲得重生的生命。

白天市井吵雜聲已遠離我的耳邊,此刻無風的空中懸掛著好幾顆星星,喃喃的佛聲祝禱,正為魚兒的重生打著拍子。我站吊橋上,與魚群遠遠互望,牠墜入水中,我則墜入了生命的聯想;我在其側,牠在水間,風中有塵,樹梢輕拂;再也沒有人需要拭淚。

是的,我們每個人生命中,都曾有幾近絕望的時刻。在撩亂的生命步驟裡,我們往往以為,一切的傷痕,已無能彌補。但正如這些魚兒們,一群牠們從不認識,從不曾預期的人出現了,幫助牠們脫離了鉤子,最終奇蹟般獲得了重生。

吊橋繼續晃著,善良的乃竺也上橋,為橋下重生的魚兒念經;剛開完刀的任祥,帶著她永遠的笑意臉龐,目送魚兒們離開。

竹 林裡,人影錯雜,有秩序地一字排開。有些卡車裡的魚還在奔跳,還來不及認知自己即將脫離了恆長的恐懼。我回到卡車旁,剛巧一名七歲的孩子,接過一袋魚,交 給我,對著我純真燦爛地一笑。我心想,夜裡兩點半了,這個孩子本該入睡;但她的父母帶著她參與這一段旅程。我相信長大後,良善將伴隨著她,因為她從小經歷 的、身教的、所行的,……都不是凡人世界能給孩子們世俗的教養。

陳文茜
小小的手,魚袋在她手中有些沉重,我接過魚袋,摸了一下她的頭;最後,也摸了一下自己受傷的心。

時間慢慢地過去,一隻又一隻的魚兒游回大湖;慢慢地,慢慢地我意識到,人生每一段旅程的結束,永遠是另一件事情的開始。

我的落寞與心痛,在放生的旅途中,終於結束了。

隔日回家,拿起我曾為他寫下的文字,重讀一遍,闔上書,蓋起了,就此結束一個從不存在的夢。

2013年6月1日 星期六

救了小貓的流浪狗


 文/楊年熙

慈愛的狗媽媽和牠細心照顧的小貓


米西爾這天早上接到一通電話,告訴她說,三天來都聽見附近林子裡傳來狗叫聲,請她來察看一下是怎麼回事。米西爾是美國北卡羅來州的的動物保護協會 Anderson County P.A.W.S 的資深工作人員,她當即抓起背包,依據通報電話的指示,到了公路旁的一處樹林邊。狗聽見人聲,又叫了起來,她循著叫聲往坡下走,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捲縮在坡底乾溝裡的這隻灰黑夾白的母狗懷裡,有一隻極小的小貓!

米西爾想,坡並不高,母狗很容易就能上來,牠守住原地不動,多半是攜帶小貓不容易,而牠不能拋棄小貓;說不定牠曾經試過但失敗了。小貓看來不到三個禮拜,皮毛乾淨,精神飽滿,沒有餓飯的樣子,是母狗救了牠!牠們這樣緊緊依偎著已經多久了? 小貓被人駕車經過時丟棄此地? 母狗是三天前發現牠的嗎?所以附近鄰居三天前開始聽見狗叫聲。或者牠們相處已經不止三天,而母狗自己必須出去覓食了,才以叫聲求助? 那麼母狗一直餓著肚子照顧這隻小貓麼?

米西爾把狗和貓一起帶回協會。母狗完全把小貓當成了自己的小狗,不可思議的是,牠能有奶餵小貓,前些天裡牠一定就是這麼維持小貓生命的。難道牠自己剛生了小狗?小狗在家嗎?若真如此,牠是不會長時間離開家的,莫非也是被人棄養?是隻流浪狗囉? 牠餵小貓的奶,用舌頭替牠清洗,給牠母愛,以溫暖的懷抱讓睡眠需要量很大的小貓高枕無憂。經獸醫檢查,母狗約五歲大,身體很好,因此小貓也很健康。母狗奶不夠,工作人員每天給小貓補充貓用牛奶。


母狗脖子上戴著項圈,應該是有主人的,若超過了法定的十四天看管期,無人前去領回,協會便開放母狗領養,小貓則要等到滿兩個月,斷奶之後。米西爾希望未來的主人將這對母子一起帶回家,別讓牠們分開。即使原來的主人來將狗媽媽領回,捨棄小貓大概也會讓牠傷心致病吧?

母貓帶小貓有個期限。通常在小貓斷奶之後,長到三,四個月時,母貓對小貓便不那麼注意,甚至完全漠然,好像理性地知道,牠餵養和教育的任務已經完成,彼此分開的時候到了。在自然環境裡生活的野貓可能有一種維持優生的直覺,母子本能地早早分離。剛成年的公貓尋找交配對象往往會走很遠的路,不惜離開熟悉的地盤,到別的地方去。

愛護動物協會或中途家庭碰到形影不離的例子(兩兄弟,兩姐妹)通常會要求一起領養。這對狗貓母子若自此同居一處,會否成為終身的好朋友?總之牠們今後關係的演變很值得觀察, 也可以想像, 在牠們身邊生活的每一天將多麼有趣! 米西爾在協會工作十七年來,從未見過不同種屬動物之間有這樣的飼養呵護的親密關係,簡直是個奇蹟。她說:“這也是為什麼我那麼喜歡這份工作!”

狗媽媽啣小貓的動作嫻熟






巴黎,2013/ 06/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