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22日 星期日

上默劇:探索西藏度亡經

孫麗翠攝於劇院,巨型人物道具前。(楊年熙攝影)
 亞維儂剪影


文:楊年熙


孫麗翠的「上默劇」劇團(Shang Orientheatre)在2008年亞維儂外場演出的劇目是「Bardo Todol」,中文劇名則是「我從遙遠來」。這齣戲的海報製作很出色,教皇宮旁的廣場上就高高懸掛了一張巨幅,在五花八門的張貼中間非常搶眼。

海報以日本浮士繪風格的綠色海潮為底,孫麗翠的特寫頭像用透明效果重疊其上,左下角一個她穿黑色戲服的小照,胸襟和袖口上的白色繡花對映著白色的浪花。這張海報令人迷惑,是夢境,還是徘徊在前世今生之間的幽靈?

「我從遙遠來」是個很浪漫的劇名,孫麗翠不曾明說的是,「BardoTodol」的意思實為「中陰得度」。這是一本西藏人每日的禱告書,並在人死亡時誦讀,因此亦稱「西藏度亡經」。在亞維儂向孫麗翠求證,她解說道,人的肉身已死,靈魂尚戀棧不去的這段期間是為「中陰」,超越這個階段,完成死亡的過程是為「得度」。

這是一個很耐尋味的題材,既是宗教信仰,也涉及哲學和心理分析的領域,何況過度到死亡的大神秘狀態,文學和電影早已在設法汲取靈感,但似乎都不曾像孫麗翠這樣,從西藏佛教大士蓮華生所作的「中陰得度」著手。

西藏人相信,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前世和再生,每天身體組織的消長也不斷在生生死死,但是無人能記憶死亡的過程和前生,得從下意識中去尋找,而下意識不是一般人所能達到。「中陰得度」可以做為導引,也正因為如此,傳說這是創作者為後代保存的一本秘笈,避免產生誤解,致使不宜接受此法的人遭到損害。

不過,此書本來的目標,「不僅用以開示臨終和已死之人,同時也用以指導活著的人」,而因此在大眾中間流傳。

如此複雜的概念如何用一齣只有一個演員和一名樂師的戲來傳達?在孫麗翠的演出劇場裡,記者發現,很多觀眾對西藏佛教,以及度亡經已有認識,或者是佛教徒。否則便是先仔細閱讀過進場時所發的一份關於表演內容的簡單解說。他們或均表示很受感動,或者對主題的進一步了解產生了興趣。

孫麗翠是台灣內壢的眷村子弟,畢業於台北藝專,之後到了德國、英國、義大利留學,最後留在法國。在巴黎的六年中,她師從多位表演名師,包括默劇大師馬歇馬叟(Marcel Marceau)。返回台灣後的十一年,她利用在國外所學幫助台灣一些劇團訓練學員,並繼續深入太極拳和氣功。

她一九八四年初次抵達亞維儂,後在當地結婚生子,陸續定居十年之久,出版了「到亞維儂尋找自己的舞台」,二000年在台北成立「上默劇」,二00四年首次率領劇團參加亞維儂外場演出。

「上默劇」的創作,從去年的「善哉吾人」到今年的「我從遙遠來」,以及過去的「山海經」、「蓮花大地」等,都是從中國文化取材大題目,能在亞維儂找到知音,當也是其內涵深刻之故。

對於「Bardo Todol」,孫麗翠以默劇表演手法,以及服裝的變化,詮釋「度亡經」中的幾個階段:從「臨終時的中陰境相」、「體驗實相時的中陰境相」、「死後境相」到「投生的歷程」…將死亡的人和陪伴的人的兩個角色溶合為一,幾乎是一個莊嚴神秘儀式的全過程。


2008-07-31亞維儂/原載巴黎歐洲日報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謝謝造訪。留言須經過管理,稍後會自動顯示,請勿念。發佈前可用“預覽”了解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