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荷蘭人怎麼和中國春宮畫結緣,而成為權威收藏家的?巴黎市立塞奴斯基(Cernuschi)亞洲藝術博物館,為“中國春宮畫”展覽舉辦的揭幕晚會上,遇見貝托萊(Ferdinant Bertholet),在他停留巴黎的緊湊行程中安排了次日的專訪,就在他下榻的莫利埃旅館。旅館寬敞的大廳午前別無其他客人,他興致勃勃地抱著此次畫展的目錄下樓來,後來談得起勁,匆匆跑回樓上抱來一大疊資料,一頁頁零散的紙張,貼著照片或影印圖片,是預備2006年九月在鹿特丹舉行的“鴉片道具展”的目錄清樣。他想起身邊帶了一個鴉片煙管,再上樓去拿。煙館是用玳瑁作成,貝托萊翻轉著用指頭在上面愛惜地觸摸:“您瞧瞧,一點接縫的痕跡都沒有,真是鬼斧神工!”
從鴉片戰爭自然講到林則徐和鴉片戰爭,他說:“這是西方人的罪過,我們應該為這段歷史感到羞恥”,又說:“鴉片這玩意兒不好,您報導就別多提吧!” 但目錄中的各種吸煙道具,散裝或成套,以金玉銅和象牙、玳瑁為材料,細密的點綴和雕塑,沒有一件不是藝術家曠日費時的精心之做。他另外收集有整套的煙榻。這位從畫家而收藏家,今天仍做日本古畫修復工作的荷蘭人說:“鴉片之在中國,其實起初不是那樣醜惡的事情,它有治病的功效,而且只有富裕家庭才抽得起,變成有一定程序的儀式,有其精緻文化的一面。”
貝托萊就是憑這種對精緻藝術的狂熱愛好,而開始收集春宮畫或者“密戲圖”的。他說,70年代初期,他還是荷蘭美術學院的學生,在學校圖書館一本藏書上偶然看到一幅十八世紀初的中國春宮畫,為其畫法的細膩,畫面結構的和諧,以及色彩的運用驚歎不已,一有空便回去做素描臨摹,將每一處的用色仔細記錄下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十五年後,他將擁有這幅畫的真跡。貝托萊自美術學院畢業後,賣畫得了一些錢,就在尋畫的基本動機上動身到亞洲旅行去了。他說:“我把錢全部往牛仔褲口袋裡一塞,安排了四個月的旅程,也不管這年往後的八個月要靠甚麼過活,就出發了!”
1975年,年輕的貝托萊途經曼谷到了香港,在有名的荷里活街一家古物店裡發現一本明朝的春宮畫本,就如同圖書館那幅令他著迷的藏書中那樣的畫,他如獲至寶,愛不釋手,經過講價還價,依然得 500美元一張,遠非他得財力所可負擔。他於是和老闆說,將本子替我留著,我有了錢就回來買。老闆見遇到真愛畫的知音,也就一口承諾下來。四個月後,貝托萊回到阿姆斯特丹,身上的錢全花光了,但沿途郵寄回來許多收藏品,包括一大堆日本和服。他把每件以兩、三塊美元買來的和服拿到巴黎賣給高級時裝公司,一件索價500美元。後來在VOGUE時裝雜誌上看見他的和服被改製成高級時裝。他也憑這次成功的生意,得以到香港去買回那本春宮畫本。
這位荷蘭畫家的收藏生涯就此開始。今天他能用中文問好,法文可以聽和寫,但採訪依然用英文進行。他說,他的收藏原則是寧缺毋濫,去蕪存菁。畫家的素養和長期研究也讓他具有明辨真偽的能力。但他不是“owner”(資產主),不能長期將收藏品據為己有:“而且我已經五十三歲了,我父親在五十九歲上過世,姑媽也差不了幾年,我們家沒有長壽的基因。” 因此他今後的計畫是,在紅燈區公開的阿姆斯特丹設立博物館,專門展覽他收藏的中國春宮畫-這些從中國文革的灰燼中倖存的精美藝術。這樣一座博物館,他正在尋找贊助人,積極策劃之中。
貝托萊說,中國春宮畫的特色來自中國古代沿襲而來陰陽相調則延年益壽的道家思想,而不若西方基督教文化中的原罪觀念造禁忌,使得色情畫難登大雅之堂,畫出來也多數顯得粗暴低俗,無法像中國春宮畫一樣在”世界偉大文明”的框架下出書和展覽。
2006-02-03巴黎歐洲日報/2010-03-24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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